神經(jīng)退行性疾病正成為全球公共衛(wèi)生的重大挑戰(zhàn),其中以阿爾茨海默病(AD)為代表的tau蛋白病(Tauopathies)尤為棘手。這類疾病的核心特征是大腦中過度磷酸化的tau蛋白異常聚集,形成神經(jīng)原纖維纏結,伴隨 β- 淀粉樣蛋白(Aβ)斑塊沉積,最終導致神經(jīng)元死亡和認知衰退。然而,tau蛋白與 Aβ 聚集體的結構復雜性,長期阻礙著靶向治療的突破。近年來,冷凍電鏡(Cryo-EM)及其衍生技術 —— 冷凍電子斷層掃描(Cryo-ET)—— 以近乎原子級的分辨率,為解析這些「致病蛋白密碼」提供了革命性工具。
01
tau蛋白病的現(xiàn)狀:
從流行困境到治療瓶頸
阿爾茨海默病作為最常見的tau蛋白病,占全球癡呆病例的 60-70%。據(jù)統(tǒng)計,2019 年全球約 5700 萬人受其影響,預計 2050 年將增至 1.53 億1。患者大腦中的核心病理特征 —— tau蛋白纏結與 Aβ 斑塊 —— 雖被廣泛研究,但其分子結構、細胞內傳播機制及與周圍環(huán)境的互作仍模糊不清。例如,綠茶提取物 EGCG 雖能體外分解tau蛋白與 Aβ 纖維,卻因生物利用度低難以成藥,凸顯了「結構導向藥物設計」的迫切性2。
02
冷凍電鏡:
從「看清蛋白」到「解碼病理」
傳統(tǒng)研究依賴體外合成的蛋白纖維,但冷凍電鏡的突破揭示了關鍵差異:人腦提取的tau蛋白纖維結構與合成纖維結構不同(圖1)3,4。通過近原子分辨率成像,研究人員根據(jù)tau蛋白纖維的折疊方式對tau蛋白病進行分類,證實了人腦樣本在轉化醫(yī)學中的不可替代性5。例如,阿爾茨海默病患者腦組織中的tau蛋白以「成對螺旋纖維」和「直纖維」兩種形態(tài)存在,且不同腦區(qū)結構差異顯著,提示病理的空間異質性。
圖 1. 阿爾茨海默病患者腦細胞外囊泡中發(fā)現(xiàn)的 tau 蛋白雙螺旋細絲的低溫電子顯微鏡電子密度圖(灰色)和結構模型(洋紅色)。圖片來自Fowler et al.,CC BY 4.0授權。
然而,早期冷凍電鏡研究多基于提取的纖維,無法反映蛋白在天然細胞環(huán)境中的行為。此時,冷凍電子斷層掃描(Cryo-ET) 登場 —— 這項技術無需化學固定或染色,可直接對原生腦組織進行三維成像,捕捉tau蛋白與 Aβ 在細胞內的真實狀態(tài)。
03
Cryo-ET :
揭示tau聚集體的天然狀態(tài)
在家族性 AD 小鼠模型中,Cryo-ET 揭示 Aβ 斑塊是由組裝纖維、原纖維樣桿和分支纖維組成的「復雜網(wǎng)絡」,并與細胞外囊泡、多層體等結構交織,印證了「二次成核」機制在斑塊生長中的作用(圖2)6。更關鍵的是,攜帶Arctic (E22G) Aβ變體纖維在腦組織內呈現(xiàn)特別的寬度與分支模式,解釋了為何臨床 PET 示蹤劑無法檢測該突變型斑塊 —— 這一發(fā)現(xiàn)直接挑戰(zhàn)了現(xiàn)有抗體療法的設計邏輯。6
圖 2. 取自小鼠模型的由 Arctic Aβ 突變體組成的原纖維。與體外相比,這些原纖維在組織內的寬度和分支模式有所不同。圖片來自 Leistner et al., CC BY 4.0授權。
轉向人類腦組織,Cryo-ET 呈現(xiàn)了更精細的病理圖景:Aβ 斑塊呈「晶格狀」結構,伴隨健康腦內不存在的立方顆粒;tau蛋白纖維則為平行無分支的聚集體,其形態(tài)受細胞微環(huán)境限制。這些發(fā)現(xiàn)打破了「體外模型等同于體內病理」的假設,強調必須在原生環(huán)境中研究蛋白互作。
04
繪制人類腦組織中的 tau 蛋白結構
冷凍電子斷層掃描 (Cryo-ET) 技術使得在接近天然條件下觀察人腦組織中的 tau 結構成為可能。與需要化學固定或染色的傳統(tǒng)技術不同,冷凍電子斷層掃描 (Cryo-ET) 技術使研究人員能夠在天然細胞環(huán)境中研究 tau 蛋白絲7。
圖 3. 人腦組織斷層掃描切片,顯示病理特征,包括 Aβ 斑塊(左,青色)和 tau 蛋白絲(右,黃色)。圖片來自Gillbert et al., CC BY 4.0授權。
Gilbert 等人最近的一項研究展示了該技術所能獲得的洞見,揭示了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尸檢樣本中細胞間 Aβ 和細胞內 tau 蛋白絲的結構組織8。這些研究表明,Aβ 斑塊呈現(xiàn)出格子狀結構,與細胞外囊泡和立方形顆粒交織在一起——而這些成分在健康腦組織中并不存在(圖 3)。此外,還觀察到了分支 Aβ 原纖維和原絲狀桿狀結構,表明二次成核機制在斑塊形成過程中發(fā)揮了作用。
圖 4. 在阿爾茨海默病患者死后腦樣本中,tau 蛋白要么以雙螺旋絲和直絲的混合形式存在,要么僅以直絲的形式存在。圖片圖片來自Gillbert et al., CC BY 4.0許可
與Aβ不同,這些組織樣本中的tau絲呈平行、不分支的結構,并聚集在一起,這可能是由于細胞限制或橫向相互作用所致。不同腦區(qū)tau絲的結構差異進一步凸顯了阿爾茨海默病病理的空間異質性(圖4)。這些發(fā)現(xiàn)進一步強調了tau蛋白病的復雜性,并強調了在其原生環(huán)境中研究疾病機制的必要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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